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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殿下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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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殿下薨!

陳吉安自無人處, 走入人群中,被晾開了眼,他只覺有一種昏沌的無所適從感, 仿佛覺著自一種平實的狀態立馬進入了一種高戒備的危險狀態。

自己要被“抑”著昏厥, 渾身的體力、精神、血氣都仿佛被調動了起來, 緊繃著,叫囂著,仿佛在說,戰鬥戰鬥。

就好像當初, 幼時獨自在林中, 遇見野獸時,那種極度威脅緊張的狀態。

陳吉安的手在發汗,他走的越來越慢,但他堅持著邁動著那樣的步子,那些朝他而來的目光, 那些相錯而過的人,在他眼前成了模糊的人影, 耳邊成了模糊的聲音, 他好像什麽也註意不到, 什麽都又能註意到, 就是不清晰。

他只感覺自己被手牽著, 手還牽著,他能在不撥下額發的情況下再走幾步, 忽而,一個聲音道:“嗨呀, 這是哪來的小孩子,少年這眼可真好看, 寶石一樣,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寶珍呢。”

一個中年婦人,穿著有點普通,但她見晏瑯與陳吉安都擡頭看向她,她道:“別瞧我雖不富貴,但我在一家珍寶行,當售貨娘子呢,這好東西見過不少,這孩子,眼睛可真好看,瞧,像花兒一樣,又好像那夜裏的星空。”

這誇人也是很好的,果然是售貨一行的娘子。

陳吉安方才的混沌仿佛一瞬停止,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,耳邊嘈雜的聲音清晰,眼角餘光模糊的景象清晰,後都匯聚成了眼前的一個靠近的臉有點大的婦人。

婦人眼看著他,那眼神,陳吉安看清了,是與之前,晏瑯第一次捂住他嘴,瞧見他眼時的眼神一樣,純粹的欣賞、誇讚、好奇,喜歡。

陳吉安猶如一瞬灌頂,他忽然想起,在他被接回京時,他與隨行侍衛走了一段,後無法與他們待在一處,便在距京都不遠時,自行偷離開,是往京都的方向。

他想去其他地方,聽聞京都有不一樣,他想去。

看看。

後又是一路行乞,只是他衣物雖被劃傷、弄臟,但還是與他之前,五歲後流落在邊境外要強一些,至少見到的人會以為,他之前可能是個富家公子,不知怎的流落。

當時快近京都了,陳吉安很渴,去討了口水喝,他捧著陶碗,頭一次把頭發撥開了些,贈予他水的老伯瞧著他,陳吉安喝完水,他擡頭,見一眼,那老伯,眼亮亮的看著他。

陳吉安遞回碗,不在意,將頭發拂下來,都是一樣的打量,但他忽略了,他當時並沒有,一瞬沒有想立時避開的感覺。

避開是不想被人打量,也不想自己費力氣傷人。

這樣想來,進京的途中、回京後沿途、以及進了陳府後,都有過這樣的時候,陳吉安看著眼前的婦人,他本想往上撥按頭發的手,慢慢收了回去。

之後婦人離去。

後,一路,又有些人來“看”他,他們或好奇的打量,或覺著好看,也有人是嫉妒或其他什麽緣由,對他惡言,罵他這什麽眼,哪來的外邦人,又長著中原人的臉……而他未反擊,旁側的人卻趕上前去,踹人,讓隨行的侍衛揍人。

讓他們不可再“胡口亂言”。

覺著小孩子好欺負麽!

陳吉安在那一日知曉了京都是不一樣的,如他心裏可能預想的那樣,他切實感受到了,也仿佛看見了新的一道門,看到了新的,不一樣的世間。

後,他時常讓他將頭發撩上去,陳吉安剛開始,還會留一點,漸漸,他就不用留了,他對他說過的幾句話,他記著:

“你要漂漂亮亮的,展現在這世間。”

“不要自己埋沒,尤其像你這樣好看的。”

“當然不管好不好看,都要,也都能,更該展現在這世間,你不要自己埋沒。”

陳吉安記住了這幾句話,他記得晏瑯說這幾句話時,小小年紀,也飽含著遺憾,當時他不太明白,後知曉了他女子的身份,他明曉了。

她也在最好的年紀,卻不能光明正大,漂漂亮亮的展現在這世間。

他後替他去問欽天監,問當時已古稀之年的監正,問了後告訴他,“監正說,當年北地的災異,他們也很關註過,不過北地信大祭司,他們當初沒測出這種命言,人禍倒是測出了,但不能說明是一個藍瞳的小子”。

晏瑯道:“若我說,若你生下來是禍害,那是老天爺讓你生下來的,那禍害就是老天爺,與你有什麽幹系?!”

陳吉安聽了這話,沈默了許久。

後來他就慢慢變了,他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,但他腦海中卻只記得一眼,哪怕有許多一樣的眼,他也只記住這一眼。

他之後,到北地,更學會變得活潑,變得開朗,變了自己的一些性情。

但骨子裏,有些東西變不了。

他與晏瑯今日t約在這處,因今日是他們那天相遇的日子,近段時日不知她在做什麽,他依然忙著研究軍陣圖,去年做的一些軍陣圖以及匹配所需的武器,陳吉安不定期會密送給陳武,陳武訓練後會給他反饋。

今年這時,陳吉安又有一些新的想法。

再有半年,他應該要回北地一陣。

他的人應受到了一些打壓,不過沒關系,主要的是,他有這個“能力”,而有人需要他的這個“能力”。

天上陰雷滾動,今日明明晴好,此時卻狂風陰雲,不過一瞬又被吹開了,陳吉安在這處等著。

他們相約的時間是午時之前,現在尚早。

不過今日天氣,陳吉安有點皺眉。

又有一個雷閃在旁側,陳吉安沒動。

陰雲連布到外郊,周遭漸暗,鳥蟲都盡量在低的位置飛行。

外郊的一處不太寬敞的道上,及人腿膝處的灌木叢,叢內,人的腿在晃過,一片肅殺,腥氣。

刀、劍拼殺,有一些奇怪的武器“鉤”入人體,比如一把如月,上方又往另一個方向略彎的刀。

劍刺入人體,“噗呲”一聲,血飛濺。

有人被刺了一劍,旁一個聲音:“九殿下!”

那聲音十分焦急,他似乎也受了傷,氣不穩。

另的人道:“快帶九殿下走——”後他的聲音被截斷,戛然而止。

被喚為九殿下的人道:“快送我回去……”他的聲音已愈加虛弱。

阿先立時道:“好,殿下,殿下,您撐住啊!您撐住!”

阿先帶著人飛馳,奔行了一段,見前方方才被驚跑遠的馬,將人扶在馬上,而後禦馬帶著人往城門方向奔去,殺手在後,隨著追了一段,與馬愈加拉開距離。

後一把劍,從後直射而來,阿先感應,想扯動馬韁避開,但只來得及偏離一點位置,劍刺入馬股中,馬劇烈受痛,還能再跑,往前奔馳而去。

後一個聲音道:“娘的!”

“趕緊走,竟沒就地弄死這狗屁皇子,那一劍,我看活不了了——!”

“最好在走到城門前,就死掉!”

陰雲陣陣。

馬受了一劍,跑不了多遠,阿先棄馬,馱著晏瑯往城門處狂奔。

晏瑯胸口處插著一把劍,阿先不敢拔,背著人的時候,也不敢碰到劍。

他的嘴角一直在溢血,阿先咳嗽一聲,血噴出,他的體力快到極限了。

前方再近幾裏就是城門,再近,再近——

在隱隱能見到城門的時候,阿先邁倒在地,他身後的人也跟著匍倒在地,阿先道:“救殿下……”

“救——”而後聲音消弭。

手落下,按在泥土地上,遠處的城墻上方,巡查的守將,看眼前方道:“唉,那裏是不是有人?好像是有人吧?”

一人道:“好像是兩人……”

“快下去看看!”守將踹面前的小兵。

晏瑯的血在傷口處,又流出,沿著方才已被染得暗紅的衣面。

——

雷炸響,驚得陳吉安猛然回神,他已經在這裏站了許久了,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也過了許久,他方才怎會忽然,走神了。

他按了下額頭,這雷一會兒響,一會兒不響,也沒見閃電。

他手按著額頭未放下,在思量,她是何事耽擱了嗎,卻忽而隱隱有種很不適的感覺,一陣風卷落葉,天空愈加陰沈,濃雲壓在上方,如壓在陳吉安頭頂。

悶雲中驚雷炸響,閃電游現,後方急速的馬蹄聲,陳吉安轉身,馬韁被扯,馬蹄止住,馬兒嘶鳴,來人報信道:“四公子,”他說著聲音有些抖,似乎不知該不該說,能不能說,而後迎著陳吉安的目光,他道:“九皇子,九皇子他,薨了!”

頭頂的游電仿佛一瞬自天落在了陳吉安頭頂。

——

游風,暗雲,周遭都是暗的,很暗。

沒有雨,不下雨,陳吉安的身影在馬上疾馳,他的手攥著馬韁,幾乎勒出了深深的血痕,馬兒在他的那股強大的“戾”之下,不得不拼命狂奔,一路走街竄巷,風馳而過,如入無人之境。

仿佛是周遭的人,遠遠就感受到了那股駭人的兇戾氣,被自發引著避開,而小孩兒一時沒避開的,那馬仿佛跳月之神馬,在小孩兒及一些人上空,“奔躍”而去,小孩兒手中拿著個木狗玩具,另一只手攥著支糖葫蘆,在馬及上方的人離去後,才後知後覺的哇一聲哭出來。

旁的小孩兒長輩嚇壞了,趕緊抓住孩子,讓人到邊上,看有沒有事,又罵,“誰家的公子,看著長得挺周正,怎的這般行事!”

有人道:“瞧著,怎,有點像是陳府的四公子?那位小將軍……?”

“這是出何事了,怎的這般,這般——”形容不出來,仿佛趕命似的。

是要出何大事了嗎,有人不由思量。

他們這處在京城西側較偏的地方,許多消息沒有這麽快流通,且,這城門處的消息,在那位的身體,或者說——屍體被送回去後,消息,就不能談了。

真是,這雷驚人啊。

守門處的將領不由想到。

天暗下,夜暮慢慢降臨。

宮裏的人都已知了消息。

闔宮緊閉,不敢有人言,這雷一直響著,就是不下雨,但眾人身上總感覺濕漉漉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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